←我身後的這棟建築物,是復旦大學最顯眼、最高的樓。它有三十層樓高,名叫“光華樓”。顧名思義,就是中文系學生上課的大樓啦。其他院系的同學都很羡慕在光華樓上課的我們,因為我們有全新的設備,還有空調,不管夏天或冬天都不怕。也不是說其他院系不好,只是因為復旦畢竟百多年歷史了,很多教室也相對較舊較小,最重要的是沒有空調,冬天上課就是一個感受——冷!
記得第一次跟少爺到復旦來看的時候,就對這棟大樓產生深刻的印象。那時我還跟少爺講:“怎麼有一棟辦公大樓建在校園裡?”沒想到,這就是我後來上課的地方。其實有了光華樓也不錯,空間夠大,教授們都有屬於自己的辦公室,學生有事情找老師也比較方便。記得以前第一次得知,在北京教書的教授們都沒有自己的辦公室,要找老師,只有到他的家去時,我還挺訝異的。家嘛,畢竟還是比較私密的地方,有時會不太方便啊。況且上課累了待會還有下一堂課的話,有自己的房間可以歇歇多好啊。話說,中國雖然地大可是人口也很多,想要有一流的設備難免會遇到很多局限。因此,可以有舒服的環境上課,一直是我們復旦中文系學生的驕傲。
在這裡上課了大半學期,是時候寫點什麽來紀念我在復旦的學習。
↑上面這張照片里的人就是我的博士導師,王水照先生。他生於1934年,屈指一算也有70多歲啦。這照片是我上課時偷拍老師的,所以只拍到側臉,不過也看得出年紀挺大了。後來我在網上搜尋,看到這一張←年輕一點也壯一點的照片。
坦白說,每一次要去上導師的課,內心壓力都很大,前一天晚上還會睡不著。對我來說,老師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和做學術的人。他年紀那麼大,照理說可以退休享清福了,但每次還是聽他說要編什麽新書,參加什麽學術研討會,看什麽新的文章……每每聽到這裡,都會慚愧自己的學習還是不夠認真。記得上老師的第一堂課,他就跟我們分享他覺得做人要成功必須具備的三個條件。第一是:才能,第二是用功,最後是——際遇。他看著我說,“一定具備相對的才能,才有際遇到復旦來,接下來的就要好好用功了。”那一天看著老師慈祥的臉,在上海呆了第五天,還很想逃回家的我心情稍微平復、安定了一點。
我在北京時很喜歡钱锺书和楊絳這對夫婦。對於钱锺书先生的《管錐篇》也翻了一些,但看到和吸收的都只是皮毛。而王老師是很喜歡钱锺书的,他在課堂上說了他和钱锺书之間的趣事,讓我們哄堂大笑。老師說钱锺书是一個有話憋不住、很真性情的人。“我是很怕钱锺书的,每一次跟他面對面談話都會嚇出一身冷汗。他是個真正的讀書人,提起的很多書我都沒看過。”“記得有一次钱锺书看到我,很大聲地問我:你看過《金瓶梅》嗎?我回答說沒有,然後钱锺书就拍著我的肩膀說:哈哈,是個純情少年嘛!”這一席話,又讓我們也開懷大笑。聽著老師訴說這一切,跟一切名人的相知相惜,我突然覺得很感動。
王老師有很多的學問,為人也比較謙虛慈祥。雖然我跟他接觸的時間不多,但每見他一次,心中就多了一份的欽佩。這……才是讀書人,才是做學問的人。
陳老師上課比較有趣,會結合原著和他自己的研究成果加上同學的發言,讓我們對他佈置出來的課題有更深一層的理解。陳老師常會在解說《高僧傳》的時候不小心離題,告訴我們一些有趣的小故事。比如某某學者做研究的情況,他讀大學的時候跟過某某導師。但他不像一些老師是在批判其他的老師,而是由衷地提出一些個人意見。比如陳老師說過以前有個學者教他做學問一定得“做卡片”,就是看書時發現什麽或有什麽心得,就得抄在卡片上,然後收藏起來。陳老師說這個方法他不管用,一來沒精力抄那麼多,二來家裡沒那個學者大,沒地方放那麼多卡片。我們聽了都哄堂大笑。老師接著說,每個人都有自己做學問的方法,務必要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,然後努力地去做。
上這門課,我除了有機會接觸和認識《高僧傳》以外,也從老師身上學了一些搞學術的方法。以上那張照片是從網上搜尋而來的,照片里老師的表情,跟上課的時候一模一樣。
我覺得老師教散文是符合其身份的。我上網搜尋了一下,發現老師自己也書寫大量的散文,而且偏愛寫跟“上海”有關的散文。我興奮之下,就買了老師的書,打算好好拜讀,再讓老師幫我簽名。(呵呵)有關上海,我也一直有強烈的感覺,想為這座城市寫點什麽,無奈功夫不到家,寫不出像樣的文字。我總覺得自己是寫不好散文的人,感情沒辦法細水般流暢地表達。猶記得第一堂課,老師就和我們談了散文的特點。她說過:“散文的書寫是和個人生命、性情有關的;小說則不然,作者還可以躲在小說後面。是什麽樣的人就寫出什麼樣的文章,散文是跟作者主體的心靈有聯繫的。要沉得下心來才能寫好散文。”是啊,我總覺得自己寫不出好的散文,是因為自己並沒辦法好好地沉下心來跟自己對話,也不夠瞭解自己吧!
這堂課吸引我的地方是,它不是純理論的課堂,它結合了文本細讀和創作方法。對我來說這種課其實在本科的時候就應該有,讓學生有更深一層對文學的理解。回想又不對,本科就應該學現代文學史這些比較大且基本的知識。可是這樣學下來,學生可能只知道大的知識,對細部的作家、作品卻沒有瞭解。空有框架卻沒有細部的深入又有什麽用呢?說到頭來,是不是還得回歸學生本身的愛看書和好學精神呢?學生的素質固然重要,但教程的編排也不容忽視。我真的覺得馬大就應該有這樣的課,在大方向介紹文學之餘,還得有些經典作品細讀。那怎麼選經典呢?龔靜老師說了很好的一句話:“硬要經典是沒用的,要打從心裡喜愛才行。”因此,老師也根據學生的喜愛,選入了一些很受歡迎的作家來討論,比如龍應台的作品。
有人問王安憶老師,寫小說最難的點在哪裡?老師說:寫人物的對話。因為有時候你真的不知道,人物應該怎麼對話?或要安排他們說些什麽話。這突然讓我想起Jane Austen,因為她的小說里有大量的人物對話,看起來很繁瑣,但我們卻是在對話中得到相關的人物信息。Jane曾說過自己沒辦法寫男士們之間的對話,因為她從來沒機會聽到純男士們的談話,所以自然也無從下手去寫。其實Jane的創作生涯是特別,她總是有辦法把將看似無聊且平凡的鄉村生活寫出點什麼來。或許這就正如王安憶老師最後總結的一句話——【小說家是要對生活很有興趣的,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】。我認同這句話,凡事對生活敏銳度沒有很高的人,其實真的很難寫出什麽好文章。就算寫出來了,也很難得到讀者的共鳴。
王安憶老師還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觀點:“小說的語言是什麽?就是要把不廢話說成廢話。”就像寫電影劇本一樣,導演要求的一點,就是要“罔顧左右而言他”。明明可以很清楚,但卻要把事情說得很隱晦。老師還說:“小說家就是廢話家。”嘩!很震撼的一句話。但是……(還有下文)小說廢話總量起來的“合成”,就可以探尋到背後的含義。這我倒挺有體會,每每追一本小說,你會欲罷不能,也是因為小說家總是不把謎底揭開,他佈置了層層的懸念,讓你一步步掉進去,直到看了結局。你會突然鬆了一口氣,或是很興奮,哦,原來是這樣!我想,這就是讀小說的樂趣吧!老師還說:“小說家就是個騙子,而讀者卻甘心受騙。”
俗語說:“聽君一席話,勝讀十年書”。原來,還真的有這麼一回事。
A. 孔構主義——真實可能不存在(被虛構出來的現實)
《1984》之所以成為經典,是因為我們普遍都相信“正義一定會戰勝邪惡”。(哪怕現實中未必如此。)
B. 世向真實——寫鄉村或都市(民間思想)
《邊城》寫江西邊城的風俗面貌,建立有關烏托邦的思考,人物特性的美被放大。
C. 生命的真實——生命的真實與社會思想相結合
《包法利夫人》里描寫到了深刻的生命感覺與思考
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描寫情境的逼真與震撼,對死亡的恐懼。
《紅與黑》年輕時個人奮鬥的經歷與過程。
D. 靈魂的深度真實
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個偉大的作家,從作品中寫出一個人在靈魂上的掙扎與沉溺。
老師在課堂上說了很多很多,也舉出了很多生動的例子來印證他的理論,讓我聽得血脈沸騰。(好奇怪的學生)幸虧他說的文學作品我都看過,不然真的會聽得一頭霧水。但說到做學問、寫學術文章,我要學習的實在太多太多了,還是乖乖回到房裡再閉關練習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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